我跟Shower學長第一次是在科隆(Köln)遇見,剛好住在同一間青年旅館的同一個房間。同房的所有人聽到他騎著單車在環遊歐洲,都深表讚欽!這實在不是普通人可以辦到的事情。要離開科隆的那個早上,三個人在大教堂前合照:繼續沿著萊茵河騎車的學長、搭跨國列車前往荷蘭的我,還有遠渡重洋來歐洲踢足球的日本人。
得知學長的計畫路線包括荷蘭,約定在阿姆斯特丹(Amsterdam)有機會見面,學長果然很神勇的征服了萊茵河,一路殺到荷蘭來,真是太令人欣喜了!當天還很不好意思,讓他在車站等了半天,雖然阿姆斯特丹的公眾運輸很發達,但還是花了我快一個小時才回到住的地方附近。今天剛好看到他的部落格,大家可以前往朝聖一下。
雖然很晚了,學長還是很帥氣的回到露營區去睡覺,繼續他的旅程。並於七月時回到台灣,現在開始上班囉。
首先,請大家放心,我完全沒有要尋短的意思。現在的我身心健全,生活規律有目標,大體而言過得相當有成就感。如果我告別了這個世界,那一定是由於某種無法預見的意外,或是太突然的疾病。我離開你們的過程想必是短暫的,來不及跟你們一一道別,但不要太過擔心我,因為我不會經過太多苦痛,也不用惋惜沒有見到我最後一面,因為我已經留下了這封信給你們。
也許有一天,你們再見到我時,我可以告訴你死亡是怎樣的過程:是有一道光、有天使來迎接、還是牛頭馬面?也可以告訴你到底生死學的老師有沒有騙人,考古題(後註)是不是真的有出?不過到時,你們也不用問我,也親自體驗過一次了吧。死亡後的去處不可知,我個人覺得應該至少是個空間無限寬廣的地方,要不然歷史上這麼多死去的人們萬一滿出來了要怎麼辦?另外一個可能的解決方式是輪迴,像電扶梯的階梯般,就不會有地下室堆滿階梯的事情發生了。
不論如何,我並不擔憂死後的世界,那掌控在比我們更高的主宰手上,如同天氣或運氣是莫可奈何的。我現在也不擔心死亡的過程,那在生命中也只不過是短暫的片刻。
如果我離開,唯一讓我掛念的,是還沒有離開的你們。
這個世界少了我,一定還會繼續運轉著,喧鬧繁華依舊,只有某一小群人會覺得好像缺了什麼。我要謝謝這些關心我的人,謝謝你們在心中開了一小房間讓我入住,希望在我居住的這段期間曾經帶給你們一些感動;當我消失以後,請不要讓這個空房間荒廢。如果我可以的話,我會把這個房間打掃乾淨,寫張紙條感謝您的照顧,然後給你一個擁抱道別。過不久,就會有新的房客進駐了吧?我不希望你們把房間塵封起來,讓裡面的景物永遠觸景傷情,因為少了我的世界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雖然提前離開有點意外,但其實也並沒那麼可惜。的確,生命中還有很多事情我沒有經歷過,但是那也不是頂重要的東西。我也經歷了很多人一輩子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去埃及看了金字塔、北海上看了夕陽、瑞士喝了雪水、德國飆了高速公路。當然還有很多事情我還沒做,去北極圈看極光、南美洲看巨石像,還有找到對的那個人結婚生子。但生命是急不來的單行道,沒有人會因此就決定在十歲時結婚生子;很多事情還沒做,並不代表就急著要去完成它。我訂好了自己的航向跟速度,而我的計畫是按照這個步調認真走下去。如果我離開了,那些還沒做的事情也是沒辦法的了。就像我永遠也不會成為網球世界第一,如果我提早告別了這個世界,沒能結婚生子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唯一該惋惜的,就是用掉了這個世界太多資源吧。所有曾經培養過我的人,最辛苦的爸媽到教過我的眾多老師們,應該都希望我有天能夠貢獻這個世界吧。當然我也是這麼希望的,但世事總難盡如意。我是希望能在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的,改變某些人的生命、或是創造一部電影,諸如此類的遺跡。我個人生活的動力,就是從重要的人身上得到肯定,不論是從敬重的師長朋友,或是未來的自己,提起我時會說「啊,他是個正直的人,做了些有意義的事。」從這個地球上吃掉這麼多資源卻沒有回報,沒有做出什麼值得肯定的事,的確有些過意不去。
在我看到所有講臨終的書裡,都提到要讓你愛的人明白你愛他。這樣的動作在書裡面的描述總是看起來簡單:「奶奶總是會擁抱我們,告訴我們他很愛我們,所有的人都明瞭奶奶是多麼捨不得我們。」身為老奶奶的時候,任何的擁抱都可以簡單解讀為慈祥的愛護。況且在台灣的文化裡面,要給別人擁抱必須跨過的位能是不小的,我曾經抱過的朋友好想屈指數得出來,而且都是真的很好的朋友。至於言語上表達我愛你就更稀少了,就連我自己都說起來彆扭。我們的文化裡面是沒有這種詞彙的,從來就沒有人跟朋友說我愛你,感情再好也會被解讀成在告白,同性異性皆然。
但這當然不代表我們的文化裡面就真的不能表達,只是用不同方式而已,相處夠久就會知道。就像阿媽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是他會不停不停地問我要不要回家吃飯,我知道那就是他表現關心的方式。雖然我自己認為我通常都表達的很清楚,我喜歡的人應該都收得到這份心意,但畢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如果您對這件事情有疑惑的話,歡迎來找我問個清楚!
我聽過一個演講,是《轉山》的謝旺霖。問到他對死亡的看法時,他的回答讓我印象深刻:他說,他不覺得自己還有五年、十年可以活,所以每天都當最後一天在過。我印象深刻,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辦法這樣子過活。回顧過去的文章,看自己上大學的頭幾年,每個學期的我都有某種程度的改變。每次跨年之後邁向新的一年,覺得好像又有了一次重新探索自己的機會。過了這幾年,我才逐漸讓我自己變成一個連續的人,讓昨天的自己對今天負責,今天的自己對明天負責。我自己覺得這對我而言是一種進步,因為讓自己穩定下來之後,才能調整航向慢慢前進。如果一直跳來跳去,一下子樂觀一下子悲觀,一下子熱情一下子孤僻,就很難調整自己。壞處是有時也會卡在一些小誤會裡面,或是害怕尷尬,而保留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已經盡量去修補任何的不連續性,努力讓明天的我可以誠實面對今天的我。
有人說,死掉最可惜的事情就是聽不到別人在告別式的時候,說的那些好話。也有人因此在將死前先辦告別式,避免這個遺憾。不過我想我在死掉之前大概還不太有機會辦告別式,的確是有點可惜,所以大家要對我說什麼的話請盡早把握機會!倒是萬一我死掉了,就沒有機會在諸位的告別式上發言囉。
一份正常的遺囑裡面是不是該分配我留下的財產呢?
不過嚴格來講,這也不能算是遺囑,這只是封跟大家告別的信。我離開之後,剩下的物質世界的東西應該作最有效的利用,用不到的東西開放大家索取,只要我弟同意的話你們都可以拿走。例如說佑樺可以拿網球拍去,不過不知道打起來會不會很奇怪,好像有A框衰神附身在上面,怎麼打都打不到心。
我希望能有人把我的電子資料收藏好,如果統統都不見的話有點可惜,我有好多的照片、文章,還有備份起來的簡訊等等。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用途,但是可以提供大家緬懷我的管道。萬一有一天有人要幫我寫傳,或是後世人要作人類學調查的話,都是不錯的參考資料!雖然如此,但我還沒有想到要怎麼把這些資料託付他人收藏啊,從Ubuntu Karmic開始加密家目錄之後又更麻煩了。
在電影《Deep Blue Sea》裡面,牧師面對大白鯊覺得生存機會渺茫,抓起DV留下他自己的遺言。對著鏡頭,他說:
So what do I have to say to you? What mark do I have to leave behind...? We'll begin with the perfect omelet, made with two eggs, not three. Amateurs often add milk for density. This is a mistake.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覺得這個牧師實在是相當幽默。對呀,我們要留下什麼給這個世界?如果每個人都只講寫醒世警語,那還真無聊。
所以,如果我的離開可以吸引你的注意力三分鐘,向你傳達一個訊息的話,那我要說:記得做備份,Remember to backup!備份你的文件,尤其要記得備份你的相片。相片整理起來是最麻煩的,大家常常就這樣把檔案丟著,想說哪天有空的時候再來整理。一天拖過一天,終於有天電腦就冒煙啦,你的珍貴回憶也就隨煙而去了。如果不見了你會心疼,那就多作幾份備份起來!還有,放在網路相簿上面不能算是備份,因為下載下來常常不是原始大小了,日後想要放大或是沖印的時候會無比後悔;三十年之後世界不知道生成什麼樣,搞不好連Google都夭折了!這也很難講,所以還是自己多複製幾份比較保險。
最後,要是我跑掉的時候還有圖書館的書還沒還,還是欠錢忘記還的話,拜託誰幫我處理一下吧。謝啦!拜,有機會見面再聊吧!
註:死後會有少女來問你:真主是誰?先知是誰?要記得:「阿拉是唯一的神,穆罕默德是他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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