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癌症醫院,今天早上有三個病人。第二個病人腦中長了一個腫瘤,已經來報到等了一陣子。我跟住院醫師先進去看病人。
診間裡面的三個人很開心地跟我們打招呼。病人很慎重地坐在診療椅上,同行的是妻子和弟弟。兩個人各自拿著一本記事本,上面寫滿了之前做的筆記。家屬顯然做了很多功課,對他的情況瞭若指掌,厚厚的資料夾甚至夾著他的病歷、劃了重點。我們跟家屬重新確認了病史。病人過去堪稱健康沒有什麼疾病,才不過兩個多月前,開始講話有點模糊,照了影像檢查才發現腦中有腫瘤。
從影像檢查上面可以看得到,病人的腫瘤在Wernicke's area。 這是腦中掌管使用字詞的地方,這個位置有問題的病人會找不到適當的字詞。例如說,你拿著筆問他是什麼,他知道他認識這東西,也知道可以拿來寫字,但是說不出是筆。因此今天他也不太講話,講話有時會用到奇怪的字。問他覺得怎麼樣,他回答:「I'm singing.」幫他做檢查的時候,他會看著你,從他的眼睛裡可以看到他在聽你講話,但是無法判斷他究竟能夠聽懂多少。
「Can you close your eyes?」住院醫師問。
「I can.」他看著我們回答。
「Like this, can you close your eyes like this?」住院醫師把眼睛閉上示範給他看。
「I can.」他重複,然後把眼睛用力閉上。
「Can you stick out your tongue?」
他看著我們,面無表情。
「Can you stick out your tongue?」
他繼續看著我們,「Yes I can.」
我們暫時離開診間,跟主治醫師報告這個病人。打開他的核磁共振攝影,三公分大的腫瘤,中間還有一塊空洞,是壞死的組織。「他的腫瘤是GBM,WHO Grade IV,」主治醫師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開刀的話,平均存活時間12-14個月。」最好的治療方式是開刀切除,之後再做化學治療和放射治療。但是他的腫瘤位置太難纏,開刀可能造成他永遠失去講話的能力,或是永久癱瘓。醫師打電話聯絡神經外科的醫師,確定是否真的沒有開刀的可能性。
我們一起進去診間,向病人也向家屬說明可能的治療方法。家屬一邊問一邊做筆記,比課堂上的學生還要認真。神經外科的住院醫師回電話來,主治醫師邊接電話邊比手畫腳,掛上電話告訴我們確定不能開刀。主治醫師認真解釋說這是屬於比較不好的腫瘤,可以開刀的情況下平均存活時間12-14個月。妻子放下筆不再抄筆記,眼眶泛紅。弟弟繼續追問下去,如果找到願意開刀的醫師如何?如果接受治療,生活品質會是如何?如果不接受治療呢?如果...
弟弟重整了一下思緒,問道:「所以他有50%的機會可以撐到12個月?」主治醫師頓了一下,緩言:「我剛剛說的是能夠開刀的情況下,而他的情況可能沒有那麼樂觀。」這下又給了家屬重重一擊。此時病人妻子已經淚眶滿溢。病人從頭到尾沉默地看著診間內的談話,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妻子拿出手機上兒子和女兒的照片給大家看,「女兒明天就19歲生日了」,她含著淚說。
主治醫師的解釋告一段落,家屬的問題也暫時止歇。一小段的沉默,大家都感受到剛剛的語句在肩頭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弟弟開口:
「You have a terrible job, yet you do it so well.」
「I feel very privileged to be in a situation where I can help the family as well as the patient.」主治醫師誠摯地回答。
弟弟站起來,走向病人。他看著病人面無表情的臉,問他:
「Did you understand what the doctor told us?」病人沉默依然。
「The doctor gave us the results of your image exams. At least now we know you have a brain! We've been suspicious on that for quite a few years.」幽默地攪動了一下快凝結的空氣。
妻子在他的臉頰上給了一個吻,沾濕了他的臉頰。然後她再也受不了,噙著淚快步離開診間。
「Did you understand what the doctor said?」病人背對走開的妻子,兩手插在腰際口袋看著遠方,堅決挺著他強壯的身軀。他依然沉默而無表情,但是眼眶已成淚池。
我們都知道他聽懂了。
算算在二十幾歲的這幾年間,也嘗試了不少新鮮事物:在高速公路上飆車、玩了風帆船、也玩了衝浪。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想去考個潛水執照跟體驗看看飛行傘。嘗試新事物總是帶著一點恐懼,第一次接觸永遠跌跌撞撞,但是要趁年輕不怕失敗的時候趕緊去嘗試,把學習曲線前面陡峭的部份走完,將來摔不起的時候才能繼續玩下去!
這次也是帶著一樣認命的想法來嘗試滑雪的:今天必定是一直一直不停地摔倒!以前就聽人家說過,第一次去滑雪,就好像是第一次學走路一樣。這次托小田的福,我跟著LA福智青年社的朋友們辦的活動,到Lake Arrowhead以及鄰近Big Bear Lake的Snow Valley遊玩。來到美國假如沒有車,真是寸步難行,更不用說到山上湖邊、遠離市區的地方了。我很幸運有這個機會讓我跟著前往,體驗生平第一次的滑雪。
戴著滑雪鏡看起來很專業,不過全身裝備都是借來的。 |
Snow Valley其實海拔並不高,從GPS上看來大約2000公尺左右。因為高度不高,所以其實並不會很冷,不過重要的是要穿著防水的外套和長褲,不然碰了雪就會濕答答喔!
其實滑雪有兩種,一種是Ski,一種是Snowboard。Ski是比較傳統的兩隻腳各一片長長的板子,雙手再拿兩根竿子輔助。Snowboard則是比較後來才發展出來的,像是沒有輪子的Skateboard。兩種技術互不重疊,所以要學的話還要分開學,不過似乎年輕人都只玩Snowboard。那就決定是Snowboard啦!
想說第一次來滑雪,還是乖乖去參加個課程吧!團體課程十一點要開始,快速租到雪鞋和板子,滑雪板居然是Head的耶!這些運動用品廠牌總是會製造一些我想都沒想過的東西。穿上雪鞋、全副裝備,就帶著板子往雪上出發囉!
教練先在平地上面把一些基本概念告訴我們。滑雪板在雪上面滑的時候,摩擦力近乎於零,必須要靠板緣去「刮」地板才能減速。當然你要先想辦法把板子稍微橫過來,然後提起腳尖或腳跟去刮地板。
一個很有趣的地方是,在滑雪板上面你必須抗拒用手維持身體平衡的本能,只能用轉移身體的重心來控制方向並穩定板子。這相當違反直覺,畢竟學會走路,就是找到不跌倒的方式,最常用的就是手臂幫忙平衡。用身體重心控制方向還有一個很棒的副作用:如果你看很厲害的人滑雪,他的兩隻手可以若無其事交叉在胸前,一邊咻的一聲飛過去,相當帥氣。
開始的時候,只固定前腳在板上。在很緩的坡地上練習轉彎煞車,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前進,幾次之後大家都比較進入狀況了。我的心得是,如果我有足夠時間去用大腦想,就沒有問題;只要一出現直覺反應就會完蛋!
在半空中,跟後面的人揮揮手! |
到了坡上,教練就請我們把另一隻腳也扣上。兩隻腳都固定在板子上的時候,其實很難保持平衡。你可以想像,如果你的兩隻腳都用強力膠固定在木板上面,然後把你放在沙丘上:把木板直著就會溜下去,橫著就會摔倒,真是兩難啊!正確解答是稍微把板子插進雪中,然後用重心保持平衡。不過這需要練習,我的狀況是只要一把雙腳都固定住,還沒移動就先跌倒了。
啟程從斜坡上面溜下來,就更不用說會跌倒幾次了!加速是簡單的部份,只要把板子向著下坡方向就會加速了。問題在於如何減速而不會跌倒!每當我開始有點速度,就要開始擔心,因為衝越快等一下就會摔越重。即使練習的坡沒什麼坡度,但我每趟還是得摔個四五次才能到達坡底終點。
看起來一點都不斜的斜坡,下去一趟要摔四五次。 |
加一加總共玩了六七趟,會摔倒都是突然間的意外,當然也無法控制要往哪裡摔。最後一趟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摔的,最後頭在地上敲了一下。坐在坡的一半休息了一會,觀察看看有沒有噁心嘔吐,決定第一次體驗滑雪還是適可而之,免得從此以後不敢嘗試。雖說如此,下去了路上還是再摔了一次,才終於踏回到水泥地上。
滑雪的費用加一加算起來也不便宜,禮拜天週末價,光入場就要$39,租借裝備要$25,一個半小時的課程要$30,加起來也要近百元美金了。不過在台灣沒有這種天候場地,難得來到可以滑雪的地方,當然要把握機會好好試試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