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Dachau

今天去參觀Dachau的集中營。Dachau是德國首先建立的幾個集中營之一,可以說是「示範」集中營。原本規劃6000人的營區,一度住到30000人,其生活水準不堪可想而知。營區展覽規劃得很不錯,從納粹政權的崛起一直到解放之後成立紀念館都有很詳細的介紹。

參觀重建、空蕩的紀念園區,就好比是看著人去樓空的遊樂園。不動的旋轉木馬、雲霄飛車,再多的解說牌也體驗不到遊樂園帶來的歡樂氣氛。同樣的,今天的集中營只有一種安靜的感覺,雖然圍牆還在、牢獄還在、焚化爐與毒氣室都在眼前,但是真正帶來恐懼的氛圍已經很難感受到。而這些硬體設施並不困難,並不需要多偉大的花費,背後促成的力量才是真正應該戒慎恐懼的源頭。

設立紀念園區的目的,是讓歷史不要被遺忘;讓更多人記得這段不光榮的過去,希望可以避免再次發生。參觀完解說,我在太陽下望著「Never again」的紀念碑,卻沒有那麼樂觀。我們真的能夠避免歷史重演?納粹黨人的邏輯其實也不難理解:這些反對份子、同性戀、猶太人,都是罪犯,不夠資格成為「我們」,不夠資格成為人類的一員。既然可以不把他們當人看,就好像豢養動物般,可以不顧生活狀況、任意使喚、甚至拿來做實驗。

站在現在回顧過去,我們會覺得納粹是無法想像的邪惡。這是一個簡化的結論,總之納粹就是壞人,做出種種令人髮指的行為。在集中營虐待囚犯、甚至大規模屠殺猶太人,喔,真是太邪惡了,我們會這麼說,好像希特勒就是惡魔的化身一樣。但是在仔細參觀完展覽之後,我才發現即使是納粹也不能一步登天。從一個小黨開始,他們也是一步步獲得民意支持,也是一點一點的才設法繞過司法制度。換句話說,納粹並不是天生就邪惡,而是獲得民意的支持才能夠擴張。這讓我對「Never again」的理想更加悲觀,因為這些壞人原本都是普通人。

在情境催化下的普通人,再加上一些歧視跟一些經濟誘因,就寫成了這段歷史。也就是說,你和我,都有變成納粹的潛力。我省視自己,在那樣的社會情境下,我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那你呢?會反抗體制與主流民意挺身而出嗎?對我而言,答案是否定的。連我自己都沒有這種道德勇氣,所以我在「Never again」的紀念碑前駐足良久,祈禱鑄碑的人注入夠多的希望。

In Germany they came first for the Communists, and I didn't speak up because I wasn't a Communist. Then they came for the Jews, and I didn't speak up because I wasn't a Jew. Then they came for the trade unionists, and I didn't speak up because I wasn't a trade unionist. Then they came for the Catholics, and I didn't speak up because I was a Protestant. Then they came for me, and by that time no one was left to speak up.
--Martin Niemoeller

指責過去的錯誤總是容易,那現在呢?納粹政權不是一日造成的,而是漸漸地壯大。假如當初民意反對,或是有志之士出來呼籲大家,能不能造成什麼改變?問題就在於主流的民意支持納粹,而看清帝國真相的聲音得不到支持或是遭到消滅。讓我們把焦點轉回現代,轉回台灣:當人民的權利受到侵犯時,我們有什麼反抗?當我們失去集會的自由;當我們的國會議程被多數黨綁架;當我們為了經濟願意放棄言論自由、放棄基本人權;跟納粹崛起時的德國比較,你看見什麼了嗎?


寫著「淋浴室」的毒氣室入口。


回到慕尼黑市區,我們在英國花園裡晃啊晃,又發現了一個啤酒花園,於是把納粹擺在一旁,回到德國南方的悠閒生活。


喝完啤酒之後,跟神豬在草地上休息聽樂團演奏,不小心在草地上睡了一個小時,才爬起來繼續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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